“官场现形记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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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章钜 (1775—1849)祖籍福建长乐，清初迁居福州。他生长在“书香世业”之家，二十岁中举人，二十八岁成进士，一直到七十岁致仕，是一位政绩突出、深受百姓拥戴的官员。他也是林则徐的好友，坚定的抗英禁烟派人物。梁章钜一生显要，著作等身。有同乡曾以贺寿联概括了他一生的功业：“二十举乡，三十登第，四十还朝，五十出守，六十开府，七十归田，须知此后逍遥，一代福人多暇日；简如《格言》，详如《随笔》，博如《旁证》，精如《选》学，巧如《联话》，高如诗集，略数平生著述，千秋大业擅名山”。他还精于对联创作，有数十副传世。如湖北江陵官署题联“政惟求于民便，事皆可与人言”；赠林则徐联：“帝倚以为股肱耳目，民望之若父母神明”；苏州沧浪亭集句联：“清风明月本无价(欧阳修)，近水遥山皆有情(苏舜钦)”等。

最近读了他晚年退休后的笔记《归田琐记》,了 解了不少清代大佬显宦的传闻轶事，还看到作者对于官场百态的观察。比如，纪晓岚颇多传奇，有人说他是“火精”转世，出生时人见一位赤身裸体的女子在火光中 进入产房。他的耳朵上至老都有穿过耳环的印痕，脚也白而尖，好像缠过足，不能穿方头靴，纪晓岚本人曾经脱袜给人看过。他吃饭一般就是一盘猪肉，外加一壶浓 茶，很少吃谷物，大米从不入口，也从不吃鸭肉。

又 记载：雍正年间，年羹尧败落，家人星散，有位专门负责“小炒肉”的姬妾再嫁给一个秀才。后夫要她一显身手，她说当初在年家须提前一天接到通知，然后花上半 天时间准备，除此以外不管他事才行。秀才某次负责村里的赛神会，终于有机会让她挑选肥猪身上最合适的部位做原料，她还嫌不是活猪，只能凑合。结果，她端菜 上桌后，去厨房转了一圈，回来时秀才已奄奄一息，因为他把小炒肉连同舌头一起吞下去了。至今村人在美味当前时，还要用线把舌头绑住，以防类似事故发生。

以上两则故事虽是道听途说，但也从一个侧面揭露了清代高官的嚣张气焰。梁氏更收录了几首点评官场的小词。如，写县官的《十字令》是：红，圆通，路路通，认识古董，不怕大亏空，围棋马吊中中，梨园子弟殷勤奉，衣服整齐言语从容，主恩宠德满口好称颂，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。清客《十字令》则是：一笔好字不错；二等才情不露；三斤酒量不吐；四季衣服不当；五子围棋不悔；六出昆曲不推；七字歪诗不迟；八字马吊不查；九品头衔不选； 十分和气不俗。上衙门的情状则被概括为几出剧目：一曰乌合，二曰蝇聚，三曰鹊噪，四曰鹄立，五曰鹤警，六曰凫趋，七曰鱼贯，八曰鹭伏，九曰蛙坐，十曰猿献 ［献茶］，十一曰鸭听，十二曰狐疑，十三曰蟹行，十四曰鸦飞，十五曰虎威［喊声］，十六曰狼餐，十七曰牛眠，十八曰蚁梦。

第一首《十字令》把官场处世的原则、官员公众形象的虚伪和投机钻营的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。第二首写帮闲门客的“职业规范”，也揭露出他们的阿谀奉承，八面玲珑。最后写到衙门差役，那更是象开了“动物园”，辛辣地讽刺了这些手掌小权就要欺男霸女、鱼肉百姓者的不雅形象。

梁氏仕宦一生，退休后回顾往事，给后代读者提供了犀利而有趣的清代“官场现形记”。我不禁要想，其中多少描述还适用于今时今日呢？